第十章 山水有相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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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萧潮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石化了，呆坐在沙发上。
没有什么比林清适才说的那番话更让人震撼了。萧潮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林清说的那种“可能”――于远可能是自己的爷爷！
林清很理解萧潮现在的心情。他甚至认为，萧潮现在的反应还是相当克制，相当理智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波动。林清起身为萧潮倒了一杯白开水，又给自己专用的不锈钢茶杯加了水，然后点燃一支烟，一边吸着烟一边关注着萧潮神情间的变化。
“我能抽一支烟吗？”终于，萧潮自己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闷气氛。
林清意味深常地笑了笑，从烟盒里面掂出一支烟，递给萧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萧潮没有直接回答，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又迫不及待地将吸入肺腑的烟雾吐了出来，憋满内心的愁苦和郁闷，也似乎随着迷迷的烟雾一起吐了出来，他心中郁结的情绪也稍稍地舒缓了些。
林清目光何其老辣，见萧潮神色松弛下来，暗暗点头，心说：这孩子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这一点和显山还真是如出一辙。
林清斟酌片刻，道：“于远老的大公子于显山和我是同辈人。他从小就有远大抱负，但是在那曾经信仰极度狂热，精神重于物资生活的年代，他经历了太多东西……”
林清娓娓而谈，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用平实的语言，向萧潮全面介绍了于显山的生平，最后，他用不无惋惜的语气感叹道：“萧潮，你是一个理智、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显山若当真是你的亲生父亲，当年他离开你们母子的时候，绝对应该是因为身处困局，迫不得已才会一走了之。”
“就算那时他身处逆境，迫不得已离开了我和妈妈，那79年后……问题得到了解决，他……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妈妈默默为他守侯了二十年，他为妈妈做了什么？”萧潮眼中噙着泪，紧握双拳，脸上显露出一副决绝的神情。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然接受于显山可能就是自己亲生父亲这个事实，但在他心底深处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声嘶力竭地呐喊：“萧潮，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没有给妈妈带来幸福的同时，也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从你出生直到你长大，他从没有关心过你，没有爱护过你，甚至连看都未看你一眼，你和他之间除了血缘上的关系，感情上没有任何连接！”
目送萧潮走出北大，直到他孤寂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街头，林清方才走向停车场。
这孩子倔强起来的表情真象足了显山年轻那会儿，父子两个都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想到这里，林清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他轻声吩咐驾驶员将车开慢点，悄悄地跟在萧潮后边。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清提出的给自己换个住处的建议，萧潮逃也似地离开了北大。现在，他只想着远远的避开林清他们。
沿着街道一气走出去很远，北大标志性的建筑物远远抛在身后，萧潮才放慢脚步。
拐过街口，前边不远有一间电话亭，距离电话亭不远就是一家可以使用外汇券的友谊商店。友谊商店萧潮很少进去，可那间电话亭他几乎每隔两三个星期就会光顾一次。
眼下，他最想做的就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打一通电话。走进电话亭，萧潮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硬币，一个接一个的往里边塞，然后拿起话筒，拨通了宣河市第五中学校办室的电话。
“喂，请问萧玉音萧老师在不在，我是他的儿子，麻烦您替我喊一声萧老师，让她来接电话，好吗？”
一会儿话筒里就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是萧潮吗？有什么事情？再过五分钟，我还有课呢。”
萧潮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生涩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妈，你还记得于显山吗？”
话筒中传来萧玉音急促的喘息声，久未平息。很显然，她太意外了，这个深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名字，今天竟然会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蹦出来。萧玉音深吸一口气，幽幽问道：“小潮，你怎么好好想起和妈打听这个于显山来？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他？”
“没有，我没有见过于显山，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因为他……..于显山已经死了。”从萧玉音在听到‘于显山’的名字后的反应，萧潮内心更加已经证实了自己和于显山之间的关系，莫名间，眼泪再也没有止住，夺眶而出。
“你说什么？”电话那一头，说话从来都是轻言细语的萧玉音突然大声吼道：“小潮，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显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妈妈？”萧潮已是泪流满面，语气哽咽着说：“打我出生到现在，他却从没有关心过我，就连看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好想去恨他，去怨他，可不知为什么，知道他…….在九年前就为国捐躯的消息后，我就狠不下心去恨他！”说出最后那一句话，萧潮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下话筒，双手捧面大哭。
悬在空中的话筒里传出萧玉音的声音：“小潮，你说的是真的么，显山他当真九年前就不在了？小潮……小潮…….”
萧潮抹了一把眼泪，又拿起话筒，“妈，是真的，我这一生再也不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我就和妈相依为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这些的？”萧玉音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发颤。
萧潮当下将于远、林清专程到北大和自己会面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电话中，萧玉音没有再说什么，可萧潮能感觉到她情绪波动很大。毕竟，萧玉音为这段感情守侯了二十多年，最后竟盼回了一个斯人已去的消息，尽管她够坚强，但那痛彻心扉的情伤此生却是再也无法弥补的了。
萧潮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妈，我想你了，明天我就回宣河。”
说完，不等萧玉音开口，萧潮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萧玉音站在那里，竟似痴了一般。
这一天，似乎注定是萧潮心路历程的一个劫数，或者说从这一天开始，萧潮的命运出现了一个转折。
平复心情后，萧潮走出电话亭。这时，迎面开来的一辆银色皇冠轿车，就在路边停了下来，车么打开，从驾驶室走下来一位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青年男子，他大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身材虽不高，可‘派’挺足。
青年男子很有绅士风度地替车上的女士打开了车门，不一会儿，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年轻的女孩，约莫二十二三岁的样子，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黑玉般晶亮的眸子，雾一般长长的睫毛，身穿一件橘红色的羊绒大衣，衬托得面色越发娇艳，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加上那笑意盈盈的神情，一举一动无法不让人留心凝视。
还未曾走近，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萧潮抬眼望去，瞧清楚后，竟怔了一下，眼前的女孩不是他为之梦魂萦绕的孟楚楚，还有谁？
孟楚楚这会儿也瞧见对面走来的萧潮，她倒落落大方，停下脚步，满面微笑地看着萧潮：“老同学，好久不见。”
萧潮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毕业后大家是好久不见了，那天张武本想把咱们老同学全部约在一起，聚一聚，谁知你最后又没去，我们大家都觉得挺扫兴的。”
“楚楚，有聚会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孟楚楚身旁的男青年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速也很快。
说起来，萧潮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是在这种场合，老同学遇上随口聊几句，至于用英语对话吗？
正在萧潮不解的时候，那青年男子转而用国语向萧潮自我介绍道：“我叫迈克李，美国人，中文名字叫李少军。”
“美国人？”萧潮心中多少有些鄙视这家伙。这厮明明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知为何，与孟楚楚交流时他竟然满口英文，明明长着一副大众化的国人相貌，张口却以美国人自居。
见萧潮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迈克李显然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于是异常郑重的说：“我在美国拿了绿卡，已经获得了美国公民的身份，现在我住在田纳西州。这次来Z国，主要是出席田纳西州州立大学和京城高校人才互动交流的开幕仪式。”说着，他似是担心萧潮质疑他的身份，拿出一个绿本本在萧潮眼皮前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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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萧潮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仿佛石化了，呆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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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很理解萧潮现在的心情。他甚至认为，萧潮现在的反应还是相当克制，相当理智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太大波动。林清起身为萧潮倒了一杯白开水，又给自己专用的不锈钢茶杯加了水，然后点燃一支烟，一边吸着烟一边关注着萧潮神情间的变化。
“我能抽一支烟吗？”终于，萧潮自己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闷气氛。
林清意味深常地笑了笑，从烟盒里面掂出一支烟，递给萧潮，“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萧潮没有直接回答，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又迫不及待地将吸入肺腑的烟雾吐了出来，憋满内心的愁苦和郁闷，也似乎随着迷迷的烟雾一起吐了出来，他心中郁结的情绪也稍稍地舒缓了些。
林清目光何其老辣，见萧潮神色松弛下来，暗暗点头，心说：这孩子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这一点和显山还真是如出一辙。
林清斟酌片刻，道：“于远老的大公子于显山和我是同辈人。他从小就有远大抱负，但是在那曾经信仰极度狂热，精神重于物资生活的年代，他经历了太多东西……”
林清娓娓而谈，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用平实的语言，向萧潮全面介绍了于显山的生平，最后，他用不无惋惜的语气感叹道：“萧潮，你是一个理智、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显山若当真是你的亲生父亲，当年他离开你们母子的时候，绝对应该是因为身处困局，迫不得已才会一走了之。”
“就算那时他身处逆境，迫不得已离开了我和妈妈，那79年后……问题得到了解决，他……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妈妈默默为他守侯了二十年，他为妈妈做了什么？”萧潮眼中噙着泪，紧握双拳，脸上显露出一副决绝的神情。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已然接受于显山可能就是自己亲生父亲这个事实，但在他心底深处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声嘶力竭地呐喊：“萧潮，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没有给妈妈带来幸福的同时，也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从你出生直到你长大，他从没有关心过你，没有爱护过你，甚至连看都未看你一眼，你和他之间除了血缘上的关系，感情上没有任何连接！”
目送萧潮走出北大，直到他孤寂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街头，林清方才走向停车场。
这孩子倔强起来的表情真象足了显山年轻那会儿，父子两个都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想到这里，林清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他轻声吩咐驾驶员将车开慢点，悄悄地跟在萧潮后边。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林清提出的给自己换个住处的建议，萧潮逃也似地离开了北大。现在，他只想着远远的避开林清他们。
沿着街道一气走出去很远，北大标志性的建筑物远远抛在身后，萧潮才放慢脚步。
拐过街口，前边不远有一间电话亭，距离电话亭不远就是一家可以使用外汇券的友谊商店。友谊商店萧潮很少进去，可那间电话亭他几乎每隔两三个星期就会光顾一次。
眼下，他最想做的就是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打一通电话。走进电话亭，萧潮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硬币，一个接一个的往里边塞，然后拿起话筒，拨通了宣河市第五中学校办室的电话。
“喂，请问萧玉音萧老师在不在，我是他的儿子，麻烦您替我喊一声萧老师，让她来接电话，好吗？”
一会儿话筒里就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是萧潮吗？有什么事情？再过五分钟，我还有课呢。”
萧潮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生涩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妈，你还记得于显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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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没有见过于显山，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因为他……..于显山已经死了。”从萧玉音在听到‘于显山’的名字后的反应，萧潮内心更加已经证实了自己和于显山之间的关系，莫名间，眼泪再也没有止住，夺眶而出。
“你说什么？”电话那一头，说话从来都是轻言细语的萧玉音突然大声吼道：“小潮，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显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妈妈？”萧潮已是泪流满面，语气哽咽着说：“打我出生到现在，他却从没有关心过我，就连看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好想去恨他，去怨他，可不知为什么，知道他…….在九年前就为国捐躯的消息后，我就狠不下心去恨他！”说出最后那一句话，萧潮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下话筒，双手捧面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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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潮抹了一把眼泪，又拿起话筒，“妈，是真的，我这一生再也不见到自己的父亲了。我就和妈相依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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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潮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妈，我想你了，明天我就回宣河。”
说完，不等萧玉音开口，萧潮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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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曾走近，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萧潮抬眼望去，瞧清楚后，竟怔了一下，眼前的女孩不是他为之梦魂萦绕的孟楚楚，还有谁？
孟楚楚这会儿也瞧见对面走来的萧潮，她倒落落大方，停下脚步，满面微笑地看着萧潮：“老同学，好久不见。”
萧潮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毕业后大家是好久不见了，那天张武本想把咱们老同学全部约在一起，聚一聚，谁知你最后又没去，我们大家都觉得挺扫兴的。”
“楚楚，有聚会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去。”孟楚楚身旁的男青年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速也很快。
说起来，萧潮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只是在这种场合，老同学遇上随口聊几句，至于用英语对话吗？
正在萧潮不解的时候，那青年男子转而用国语向萧潮自我介绍道：“我叫迈克李，美国人，中文名字叫李少军。”
“美国人？”萧潮心中多少有些鄙视这家伙。这厮明明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知为何，与孟楚楚交流时他竟然满口英文，明明长着一副大众化的国人相貌，张口却以美国人自居。
见萧潮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的神色，迈克李显然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于是异常郑重的说：“我在美国拿了绿卡，已经获得了美国公民的身份，现在我住在田纳西州。这次来Z国，主要是出席田纳西州州立大学和京城高校人才互动交流的开幕仪式。”说着，他似是担心萧潮质疑他的身份，拿出一个绿本本在萧潮眼皮前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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