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饭局（下）
感谢雨中黑人大大的打赏。
杯觥交错间，如梦如幻的曲调，柔婉清丽。一道接一道华而不实却价格昂贵的菜肴，显示出严杰满腔的热情与豪爽。
赵子玉俨然是今天晚上的中心和焦点。他酒量不是很好，平时喝酒也很节制，只是喝点红酒，今天晚上却破了例，频频举杯和大家干杯，杯中的陈年茅台是酒到杯干。
“赵处，国成书记一向就相当欣赏你的才华。”几杯酒下肚，沈明的话也多了起来，赵子玉的任命虽尚未下来，但在沈明看来，他这实打实的副处这回已经是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所以称呼上也就没了避讳，“这一回你算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大展拳脚，好生干出一番事业了。”
赵子玉笑吟吟地望着沈明。显然，沈明这番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在市委办公厅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他才有一种真正扬眉吐气，可以挺起自己胸膛，睥睨同辈的感觉。
穆清这会儿应该知道我要接替孙先进，担任国成书记的专职秘书了吧，他会怎么想呢？赵子玉脑海中浮现出穆清的那张脸来。只是这会儿穆清的脸孔在他脑海中幻化出的影象，不再象平时那么冷峻，目光也没有那么阴鸷。
想象中，穆清的脸色阴郁，目光呆滞，神情僵硬，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赵子玉相信，自己接任孙先进的职务，最受打击的应该就是穆清。
“赵处，我敢说你这回升职，咱们穆处怕是心里最不是滋味。”沈明确实有点醉意了，说话也不太讲究了，心里憋满的怨气似乎要借这个机会吐出来方才舒坦，“一直以来老穆拼命打压你我，总想踩住我们，让你我永无翻身出头的日子。这一次他可是大跌眼镜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孙处居然拍拍屁股去了东城区高就，赵处你异军突起……以后，老穆他再也没机会拿捏你啦，还要倒过来看你赵处的眼色。哈哈，痛快，真痛快，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赵子玉虽没接茬，可他眼里闪动着的得意洋洋的神色，在座的众人看的一清二楚。
萧潮虽预感到穆清和赵子玉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当今天预感得到证实，他还是禁不住蹙了蹙眉头。
早上穆清语重心长，言之凿凿的一幕顿时浮现在他的眼前。
难怪，穆清对自己的态度会出现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一下子变得那么热切起来。感情，真正的原因还在赵子玉这儿。萧潮心中苦笑不已，他的确想的太简单了，还当真以为凭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就能博得领导的赏识和器重。
官场人心难测。若不是机缘巧合，今天晚上清楚了这中间的一点内幕，他萧潮只怕到时平白无故被人家当做棋子，他还在沾沾自喜呢。
这时，赵子玉也已有了几分醉意，脸上透着一种玩味的笑意，淡淡扫了萧潮一眼，“小萧，以后跟着赵哥好好干，赵哥是决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赵子玉拿起一个玻璃杯，满满斟了一杯酒，足有三四两左右，放在萧潮面前，用不容质疑地语气说道：“你也敬严老板一杯。严老板是个爽快人，今天晚上可是让他破费了。”
严杰见状，也是淡淡一笑，目光若有深意地望住萧潮。
甭看严杰刚才在酒桌上挺爽快，可今天正主没有到场，他心里还是暗暗有点埋怨赵子玉，这事办的不地道。
事先严杰听人介绍过，即将任东城区副区长的那位孙处长，背景通天，他的舅舅就是省委副书记，明阳市委书记冷刚。所以当他听赵子玉说要在他这里宴请孙先进，他就存了结识交好孙先进的念头，晚上这桌酒筵着实花费了他不少心思，另外还悄悄备下了一份厚礼。
可谁曾料到，孙先进最后竟然会爽约，结果倒是便宜市委这帮酸秀才了。
不过，他严杰也是场面上的人物，即使有点失望和不舒坦，表面上却依旧热情，丝毫没有流露半点情绪。
这会儿见赵子玉在那个姓萧的年轻人面前拿捏姿态，严杰倒不觉得有何不妥，恰恰相反，他十分赞赏赵子玉的手腕。要想真正笼络住姓萧的年轻人，就必须对他采取恩威并施的手段。让他既感激这些人对他的关照，同时又让他屈服在威势之下，轻易决不敢对这些人生出异心。
严杰是个连汗毛孔都冒贼心眼的人。他早看出姓萧的年轻人资历虽浅，在酒桌上也摆出了一副谦虚恭顺的样子，可人家毕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谁晓得他内心是否真的将赵子玉和自己这些人放在眼中？
萧潮正犹豫是不是找个理由推辞一下，就见赵子玉颐指气使地指着那一大杯酒，说“小萧，严老板是赵哥我的好兄弟，这杯酒你要不喝就是看不起你赵哥。”
萧潮没有想到赵子玉会拿这话强逼自己，再看在座的那几位，一个个竟毫不掩饰他们对此深以为然的表情。蓦地，萧潮意识到今天这顿饭局，完全是自己在综合二处微妙处境的一个延伸。
穆清也好，赵子玉也罢，这两拨人都在设法逼自己向他们靠拢。
沈明酒意醺醺，说话的语气比赵子玉还要飞扬跋扈，“小萧，赵处让你干了这杯酒，你怎么还不喝？是不是瞧不起咱们严老板？我告诉你，严老板可不是一般的人，今天他能请你喝酒，可不是看你的面子，那是看咱们赵处的面子。严老板和赵处是多年的朋友，他们之间不分彼此。”
严杰听出沈明的话里充满了不屑和轻蔑，但他并不觉得沈明说得有什么不对。年轻人该敲打的时候就得狠狠敲打，否则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规矩？
就在这时，一个十八九岁，长得挺漂亮的年轻服务员慌慌张张地推门闯进了包间。一进来，那服务员就冲严杰嚷嚷：“老板，区里领导来了，您快出去迎接一下吧。”
原本严杰见她不懂规矩，冒冒失失闯进来，正想发火，一听服务员说区里领导来了，到了嘴边的一番恶言又咽了回去，冷冷瞪了那服务员一眼，没好气地问：“区里哪个领导来了？我这陪的可是市委办公厅的领导。”
虽说在严杰心目中，这几位看起来就不算太得志的酸腐文人跟能直管他严老板的区领导之间没有任何可比性，但他还是抑制住内心的不屑，随口抬举了一下在座的这几位。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好歹自己的老同学赵某人眼下也算是熬出了头。
服务员可就没有严某人这么八面玲珑了，连看都没看市委办公厅的那几位，走到严杰身后，俯在他耳旁，小声说道：“老板，来的是区委办的刘主任。听刘主任说，区委马书记陪同市里的钟副市长正在来咱们酒楼的路上。”
这丫头倒不是个没眼力的角色，她能掂量地出区委书记和这一桌的客人，在老板的心目中哪个分量更重。
果然，严杰一听区委马书记驾临，而且马书记还是陪着市府领导一起过来的，脸色刷一下变了，连忙站了起来，抱歉地拱着手对赵子玉和众人说：“实在对不起，区委马书记来了，严某得向各位告一小会儿假。”
赵子玉听的不太真切，依稀只听那服务员贴在严杰耳边嘀咕说区委马书记是陪市府的某位重要领导一起过来的，就问：“严杰，马书记是陪谁一起过来的？”
严杰微微一笑，“马书记陪同市里钟副市长正在来我这里的路上。”
“钟副市长？”赵子玉怔了一下。钟秀，原省政府副秘书长，现任明阳市常务副市长，也是市政府唯一的女性副职，生性豪爽，作风泼辣，在任省府副秘书长期间深得省府领导器重，到明阳市府上任伊始，即大刀阔斧的对政府下边的各委、办、行局进行人事整改、重组。为此和市长卢坦之间发生了数次争执，但她总是据理力争，从不轻易向卢坦妥协，因此市府的工作人员背地里都称钟副市长“铁娘子”。
赵子玉和钟副市长有几面之缘，据说，钟副市长对他的印象也还不错。
赵子玉迟疑了一下，对严杰说：“我和你一起过去，钟副市长既然来了，我不去打声招呼说不过去啊。”转而，赵子玉又对沈明说：“老沈，你们在这里慢慢喝，我出去和钟副市长打声招呼。”
沈明冷哼着瞥了萧潮一眼。萧潮面前的那杯酒还纹丝未动，沈明很是不满。可这会儿眼瞧赵子玉的心思已不在酒桌，他也有些无奈，于是站起身，淡淡说：“有人不给面子，这酒喝着没劲，我也跟你们一起下去透透气。”
朱帮前也讪笑着起身说道：“我家那小子能进东城区公安分局，多亏了马书记。我也得去向马书记打声招呼。”
见大家都起身往外走，萧潮也站起身，跟在他们后边走出包间。沈明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挖苦道：“你下去干吗，马书记和钟副市长又没见过你。”
萧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下了楼，赵子玉、严杰等人和区委办刘主任随意寒暄了几句。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东城区委书记马志远、常务副市长钟秀分别从两辆小车上下来。他们二人在一干下属的簇拥下，站在酒楼大门外，并没有马上进来。
刘主任和赵子玉、严杰他们几个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
“钟市长，马书记。”赵子玉腆着脸，谄媚地笑着向那二位说：“真巧啊，今天在这里能遇到你们。”
钟秀是认得赵子玉的，随意地笑了笑，说：“小赵，你也在这里吃饭。”
赵子玉忙点头说：“是啊，晚上和办公厅的几个同事相约一起来聚聚。”
钟秀眸光中含着笑意，微微向赵子玉身后的沈明、朱帮前、萧潮点头示意。
倒是严杰越过赵子玉，向前快走几步，满面笑容地走到马志远的身前，腆着脸谄媚地笑着说：“马书记，您大驾光临，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马志远根本不吃严杰这套，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小严，我陪钟市长和省领导随便吃点饭，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
碰了一鼻子灰，严杰也不在意，笑得反而更欢了，“马书记，您能来我这里吃饭，那是我小严的荣幸。”
马志远懒得搭理他，朝身后的办公室主任使了个眼色。办公室主任心领神会，扯住严杰的衣袖，“严老板，马书记陪省市领导吃顿工作餐。吃完马上还要赶去新工业园区工地视察，你就别在这伫着，耽误时间了。”
严杰讪笑着说：“那行，我马上安排服务员给你们上菜。”说着，径直去厨房亲自张罗。
省领导？听马志远这么说，赵子玉方才清楚钟市长和马志远是在这里等省里的领导，心里不禁有些惶恐。
正在这时，一辆悬挂省府的小车在前边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是姚副省长。赵子玉眼尖，赫然发现马志远身旁那个步幅很大，气宇不凡，身穿灰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正是不久前他陪李国成书记接待过的姚宏照副省长。
赵子玉的身形顿住了，望着姚宏照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热切。
钟秀和马志远见姚宏照到了，立刻迎上前，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姚宏照簇拥在中间。
赵子玉正犹豫是否上前和姚副省长打声招呼，就见姚宏照冲他微微一笑。赵子玉的脑门立即一热，笑着向姚宏照打了声招呼：“姚省长……”
话还没说完，赵子玉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感情，姚宏照根本不是没冲他微笑，而是向他身后，那个被冷落了多时的萧潮微笑。
就听姚宏照用关切地语气对萧潮说：“我听说你来明阳了，生活上还习惯吗？”说话间，姚宏照走到萧潮身前，在他的肩膀上很亲切地拍了拍：“看你，比在京城的时候，可瘦多了，脸色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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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这会儿应该知道我要接替孙先进，担任国成书记的专职秘书了吧，他会怎么想呢？赵子玉脑海中浮现出穆清的那张脸来。只是这会儿穆清的脸孔在他脑海中幻化出的影象，不再象平时那么冷峻，目光也没有那么阴鸷。
想象中，穆清的脸色阴郁，目光呆滞，神情僵硬，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赵子玉相信，自己接任孙先进的职务，最受打击的应该就是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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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好歹自己的老同学赵某人眼下也算是熬出了头。
服务员可就没有严某人这么八面玲珑了，连看都没看市委办公厅的那几位，走到严杰身后，俯在他耳旁，小声说道：“老板，来的是区委办的刘主任。听刘主任说，区委马书记陪同市里的钟副市长正在来咱们酒楼的路上。”
这丫头倒不是个没眼力的角色，她能掂量地出区委书记和这一桌的客人，在老板的心目中哪个分量更重。
果然，严杰一听区委马书记驾临，而且马书记还是陪着市府领导一起过来的，脸色刷一下变了，连忙站了起来，抱歉地拱着手对赵子玉和众人说：“实在对不起，区委马书记来了，严某得向各位告一小会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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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玉迟疑了一下，对严杰说：“我和你一起过去，钟副市长既然来了，我不去打声招呼说不过去啊。”转而，赵子玉又对沈明说：“老沈，你们在这里慢慢喝，我出去和钟副市长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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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帮前也讪笑着起身说道：“我家那小子能进东城区公安分局，多亏了马书记。我也得去向马书记打声招呼。”
见大家都起身往外走，萧潮也站起身，跟在他们后边走出包间。沈明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挖苦道：“你下去干吗，马书记和钟副市长又没见过你。”
萧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茬。
下了楼，赵子玉、严杰等人和区委办刘主任随意寒暄了几句。不多一会儿，就看见东城区委书记马志远、常务副市长钟秀分别从两辆小车上下来。他们二人在一干下属的簇拥下，站在酒楼大门外，并没有马上进来。
刘主任和赵子玉、严杰他们几个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
“钟市长，马书记。”赵子玉腆着脸，谄媚地笑着向那二位说：“真巧啊，今天在这里能遇到你们。”
钟秀是认得赵子玉的，随意地笑了笑，说：“小赵，你也在这里吃饭。”
赵子玉忙点头说：“是啊，晚上和办公厅的几个同事相约一起来聚聚。”
钟秀眸光中含着笑意，微微向赵子玉身后的沈明、朱帮前、萧潮点头示意。
倒是严杰越过赵子玉，向前快走几步，满面笑容地走到马志远的身前，腆着脸谄媚地笑着说：“马书记，您大驾光临，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马志远根本不吃严杰这套，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小严，我陪钟市长和省领导随便吃点饭，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
碰了一鼻子灰，严杰也不在意，笑得反而更欢了，“马书记，您能来我这里吃饭，那是我小严的荣幸。”
马志远懒得搭理他，朝身后的办公室主任使了个眼色。办公室主任心领神会，扯住严杰的衣袖，“严老板，马书记陪省市领导吃顿工作餐。吃完马上还要赶去新工业园区工地视察，你就别在这伫着，耽误时间了。”
严杰讪笑着说：“那行，我马上安排服务员给你们上菜。”说着，径直去厨房亲自张罗。
省领导？听马志远这么说，赵子玉方才清楚钟市长和马志远是在这里等省里的领导，心里不禁有些惶恐。
正在这时，一辆悬挂省府的小车在前边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是姚副省长。赵子玉眼尖，赫然发现马志远身旁那个步幅很大，气宇不凡，身穿灰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正是不久前他陪李国成书记接待过的姚宏照副省长。
赵子玉的身形顿住了，望着姚宏照的目光充满了期待和热切。
钟秀和马志远见姚宏照到了，立刻迎上前，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姚宏照簇拥在中间。
赵子玉正犹豫是否上前和姚副省长打声招呼，就见姚宏照冲他微微一笑。赵子玉的脑门立即一热，笑着向姚宏照打了声招呼：“姚省长……”
话还没说完，赵子玉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感情，姚宏照根本不是没冲他微笑，而是向他身后，那个被冷落了多时的萧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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