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母想要赎罪
“簌簌”
“簌簌”
似乎身边有人在踩着树叶走路。
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和走路的声音有着某种相同的规律，周围是一个有点黑暗的小空间，就像被绑架犯装进了麻布口袋里。
“我这是在哪儿？”
安文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视野也自行开启了。
没猜错的话，这里是外衣内部的一个小口袋，还有些许衣服主人的温暖，一点点光偶尔从缝隙处闪过，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变化。
安文正想要飞起来，但是失败了。
这是他自从穿越到异世界变成水母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具身体疲惫到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只能瘫在口袋里休息，任由摆布。
“嘶！”
脑子也同样疲惫，而且仿佛受了伤似的，只要回忆一下之前的场景，就会有种怪异的疼痛感。
好在并非是失忆了。
“是那颗石头的原因吧？当时感觉有点亲切，就接住了。没想到不是我从中吸收能量，反而差点把我吸干。”
“对了，我记得它是纳哈斯给的。”
纳哈斯、卡文迪、特雷恩、端木复、克苏鲁斯塔、伍德……
尽管当时被魔力结晶弄得头昏脑胀，但是视野依然尽职地记录着看到的东西。
所有的记忆全都从脑海中涌上来，在那个火光通天的漆黑夜晚，在那座繁荣幸福的城市，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不断冲击着安文。
“我干了什么啊……”
脚步停下了。
一只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小手伸进来，轻轻抓住水母，把他拿了出去。
安文认出了面前的人，他想要说点什么，不过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魔力枯竭到极致，只能看着对方。
玛蒂尔达低头看了下周围，蹲下身子，简单用手扫了扫一块石头，然后将水母小心地放在上面。
安文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人。
贵族的精致外衣变得破破烂烂，有些地方似乎是被树枝刮开的，有的则像是用工具简单撕掉多余的一截，娇小可爱的身体在这片树林中显得有些渺小，尤其是还提了一把长度快要追上她自己的剑，稚嫩美丽的脸蛋上有几条伤口以及些许泥巴，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有些暗淡，但其中却似乎暗藏着其他东西。
“咕~”肚子发出了抗议。
玛蒂尔达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向前方走去。
那边有一头小鹿，正站在一颗树下吃东西。
小女孩悄悄靠近对方，六米，五米，四米。
但是，她并没有学习过猎人如何在森林中狩猎，也没有技能帮助，小鹿耳朵抖两下，转过头，看见了敌人。
玛蒂尔达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
如果对方要逃跑的话，她只能试试能不能在几米内打出有效的一击，否则绝无可能再追上，这意味着再一次不知持续多久的饥饿。
幸运的是，鹿歪了下头，竟然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观察，想要确认周围还有没有其他敌人。
然后，它的角上亮起了微光，那是即将要释放技能【冲锋】的前兆。
接着，它埋下头，四蹄一蹬，便冲了过来。
“哈！”沙哑的女声响起。
玛蒂尔达提着剑迎了上去，先是保持原来的方向，让对方没有防备，然后在快要接触的时刻躲开简单的直线冲撞，从侧面发动攻击。
布满优雅的红色花纹的长剑从半空中落下，在小鹿身上撕开一道裂口，比起使用者的力气，仿佛它自己的重量才是攻击的主要来源。
鹿悲鸣了一声，弹起后腿猛地踢过来，玛蒂尔达立刻脚尖点地后退半步，然后趁着对方还在收动作，举起手中的剑再次劈下。
虽然力量还不够，但这把剑比上次用的更加锋利，所造成的伤口也不能小觑。
小鹿察觉到了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一截的人类并不好惹，如果再这么下去，它可能会为自己年轻的自大付出性命，于是准备转向逃跑。
玛蒂尔达紧紧盯着猎物的动向，用力侧向跨出一大步，紧紧握住剑斜劈下来，因为小鹿正好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动，所以它的后腿眨眼间便被拉出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因为疼痛，魔角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啊！”
玛蒂尔达立刻冲到它头部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将剑锋精准地刺进脖子，然后死死摁住。小鹿挣扎着，哀鸣着，想要把眼前这人踢开，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它不再动弹了。
“呼……呼……”
玛蒂尔达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别的什么，长剑从鹿脖子中拔出，血液和红色花纹交杂在一起，散发着妖娆和危险的气息。
她提着剑，慢慢走了过来。
安文心里从没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本来是想通过透露身份信息引起对方注意，试图通过“穿越者”之间的平等改变对方的态度，至少让自己成为己方的一份筹码，阻止侵略屠杀以及统治奴役。
但幻想过于美好，最后的残酷结果却是让面前这个小女孩付出了全部代价。
在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存在的时候，安文心中自然而然地将异世界人和穿越者区分开来。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一边是“故乡的人”，一边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穿越者比原住民“高贵”，他们可以被谅解。
就像当初森林中的事情，无论是当成仓皇逃亡过程中造成的杀戮，抑或是作为魔物饥饿了补充食物，又或是建立自己的领土、讨厌入侵者，似乎都能够理解。
他甚至还觉得对方被怪物控制了。
穿越者嘛，谁没在异世界干过什么坏事呢？都是利益驱使，又不是故意的，原住民自己还整天打打杀杀呢，似乎也就一句“卑鄙的外乡人”的事就过去了，就像他简单忘记了骷髅鹰口中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出“两脚羊”一样。
然而，看着面前的人，回想一下这么多天以来的生活，他明白，“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而自己，亦是那有罪的一方。
如果不是自己过于相信“穿越者”，如果不是自己没有仿佛稳操胜券似的一遍遍让玛蒂尔达去问那个问题，如果不是自己脑瘫一样去干扰双方的谈判，如果自己多考虑一下各种情况的后果，哪怕是弄清局势先投降再做打算，结局也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玛蒂尔达轻轻捧起虚弱无力、生死不知的水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唤了两声，温柔地看着对方，期待着回答。
在一片安静中，她失落地将其放回衣兜，然后走向鹿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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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
似乎身边有人在踩着树叶走路。
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和走路的声音有着某种相同的规律，周围是一个有点黑暗的小空间，就像被绑架犯装进了麻布口袋里。
“我这是在哪儿？”
安文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视野也自行开启了。
没猜错的话，这里是外衣内部的一个小口袋，还有些许衣服主人的温暖，一点点光偶尔从缝隙处闪过，可以感受到外界的变化。
安文正想要飞起来，但是失败了。
这是他自从穿越到异世界变成水母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具身体疲惫到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只能瘫在口袋里休息，任由摆布。
“嘶！”
脑子也同样疲惫，而且仿佛受了伤似的，只要回忆一下之前的场景，就会有种怪异的疼痛感。
好在并非是失忆了。
“是那颗石头的原因吧？当时感觉有点亲切，就接住了。没想到不是我从中吸收能量，反而差点把我吸干。”
“对了，我记得它是纳哈斯给的。”
纳哈斯、卡文迪、特雷恩、端木复、克苏鲁斯塔、伍德……
尽管当时被魔力结晶弄得头昏脑胀，但是视野依然尽职地记录着看到的东西。
所有的记忆全都从脑海中涌上来，在那个火光通天的漆黑夜晚，在那座繁荣幸福的城市，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不断冲击着安文。
“我干了什么啊……”
脚步停下了。
一只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小手伸进来，轻轻抓住水母，把他拿了出去。
安文认出了面前的人，他想要说点什么，不过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魔力枯竭到极致，只能看着对方。
玛蒂尔达低头看了下周围，蹲下身子，简单用手扫了扫一块石头，然后将水母小心地放在上面。
安文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人。
贵族的精致外衣变得破破烂烂，有些地方似乎是被树枝刮开的，有的则像是用工具简单撕掉多余的一截，娇小可爱的身体在这片树林中显得有些渺小，尤其是还提了一把长度快要追上她自己的剑，稚嫩美丽的脸蛋上有几条伤口以及些许泥巴，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有些暗淡，但其中却似乎暗藏着其他东西。
“咕~”肚子发出了抗议。
玛蒂尔达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向前方走去。
那边有一头小鹿，正站在一颗树下吃东西。
小女孩悄悄靠近对方，六米，五米，四米。
但是，她并没有学习过猎人如何在森林中狩猎，也没有技能帮助，小鹿耳朵抖两下，转过头，看见了敌人。
玛蒂尔达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
如果对方要逃跑的话，她只能试试能不能在几米内打出有效的一击，否则绝无可能再追上，这意味着再一次不知持续多久的饥饿。
幸运的是，鹿歪了下头，竟然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观察，想要确认周围还有没有其他敌人。
然后，它的角上亮起了微光，那是即将要释放技能【冲锋】的前兆。
接着，它埋下头，四蹄一蹬，便冲了过来。
“哈！”沙哑的女声响起。
玛蒂尔达提着剑迎了上去，先是保持原来的方向，让对方没有防备，然后在快要接触的时刻躲开简单的直线冲撞，从侧面发动攻击。
布满优雅的红色花纹的长剑从半空中落下，在小鹿身上撕开一道裂口，比起使用者的力气，仿佛它自己的重量才是攻击的主要来源。
鹿悲鸣了一声，弹起后腿猛地踢过来，玛蒂尔达立刻脚尖点地后退半步，然后趁着对方还在收动作，举起手中的剑再次劈下。
虽然力量还不够，但这把剑比上次用的更加锋利，所造成的伤口也不能小觑。
小鹿察觉到了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一截的人类并不好惹，如果再这么下去，它可能会为自己年轻的自大付出性命，于是准备转向逃跑。
玛蒂尔达紧紧盯着猎物的动向，用力侧向跨出一大步，紧紧握住剑斜劈下来，因为小鹿正好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动，所以它的后腿眨眼间便被拉出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因为疼痛，魔角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啊！”
玛蒂尔达立刻冲到它头部的位置，用尽全身力气，将剑锋精准地刺进脖子，然后死死摁住。小鹿挣扎着，哀鸣着，想要把眼前这人踢开，想要从中挣脱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它不再动弹了。
“呼……呼……”
玛蒂尔达大口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别的什么，长剑从鹿脖子中拔出，血液和红色花纹交杂在一起，散发着妖娆和危险的气息。
她提着剑，慢慢走了过来。
安文心里从没有过这种难受的感觉。
本来是想通过透露身份信息引起对方注意，试图通过“穿越者”之间的平等改变对方的态度，至少让自己成为己方的一份筹码，阻止侵略屠杀以及统治奴役。
但幻想过于美好，最后的残酷结果却是让面前这个小女孩付出了全部代价。
在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穿越者存在的时候，安文心中自然而然地将异世界人和穿越者区分开来。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一边是“故乡的人”，一边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穿越者比原住民“高贵”，他们可以被谅解。
就像当初森林中的事情，无论是当成仓皇逃亡过程中造成的杀戮，抑或是作为魔物饥饿了补充食物，又或是建立自己的领土、讨厌入侵者，似乎都能够理解。
他甚至还觉得对方被怪物控制了。
穿越者嘛，谁没在异世界干过什么坏事呢？都是利益驱使，又不是故意的，原住民自己还整天打打杀杀呢，似乎也就一句“卑鄙的外乡人”的事就过去了，就像他简单忘记了骷髅鹰口中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出“两脚羊”一样。
然而，看着面前的人，回想一下这么多天以来的生活，他明白，“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而自己，亦是那有罪的一方。
如果不是自己过于相信“穿越者”，如果不是自己没有仿佛稳操胜券似的一遍遍让玛蒂尔达去问那个问题，如果不是自己脑瘫一样去干扰双方的谈判，如果自己多考虑一下各种情况的后果，哪怕是弄清局势先投降再做打算，结局也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玛蒂尔达轻轻捧起虚弱无力、生死不知的水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轻轻唤了两声，温柔地看着对方，期待着回答。
在一片安静中，她失落地将其放回衣兜，然后走向鹿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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