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示好_美人惊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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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示好

  儿郎家到底身骨要比女孩儿沉许多,被这重量一压,安知虞跌坐在地,险些搂不住。

  少年脸色惨白,眉眼却精致,冷如玉雕,只是眼下瞧着,显得异常虚弱。扑入怀中时,一股凛冽寒气袭来,令她忍不住打个寒颤。

  宋惊唐垂头靠在她肩上,鼻尖冰凉,不经意间触碰到温热的颈间,女孩瑟缩了下,偏头躲了躲。

  而看似无意识的少年,却伸臂揽在女孩腰间,循着颈侧的温热靠去,让她避无可避。

  雨势瓢泼,很快衣裳便湿透,寒气笼下,安知虞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未曾注意到怀中人的异样。

  三月里的风,仍旧凛冽。

  她做出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抉择,是对是错,尚未可知。

  此一幕,令周围一众婢女侍卫们,瞠目结舌。

  本以为郡主要对世子下狠手了......但此举,委实让人意外。

  不懂这小郡主怎么突然转了性?

  没了阻拦,桃酥与桑落立马上前,一人撑伞遮雨,一人急忙招呼身后女使和侍卫过来,将燕世子与郡主扶起。

  主子金贵之躯,如何能跌坐在雨中泥里?

  安知虞冷得牙关发颤,任由女使一左一右扶着自己,忙不迭叮嘱,“扶世子去西次间安顿一晚,再煎一副祛风寒的汤药去。”

  桑落接过身后婢子搂来的披风,急切地将她裹起来,“奴婢这就去办,您衣袍湿透,且先回去换身衣裳,可别染了风寒。”

  安知虞点头,要走之前,似乎忽然想到什么,视线扫过身侧一众仆婢,转头吩咐桃酥,“让侍卫将院子围死了,今夜,小蓬莱不许人出入。”

  她声线压低,便有一股莫名的威慑,迫人心神。

  桃酥微怔了下,方才郡主睇来那眼,莫名让她心头一悸,虽不知为何有此吩咐,但她不多问,立马垂头称是。

  一旁的银杏闻言,暗自攥紧手心,但面色不显露分毫,她要年长许多,是王府一等丫鬟,伺候过王爷王妃,主子们的威仪见多了,可不知为何,安知虞这眼神,让银杏觉得有些陌生,与往日那任性跋扈,骄纵蛮横的样子所有不同。

  头一次觉着,这不学无术的小郡主

  ,眼中有她看不透的东西。

  一番忙碌,待收拾妥帖,已是两刻钟后。

  安知虞自幼便畏冷,春寒未过,又淋一趟雨,被冻得不行,直到更衣换服,又喝下一碗姜汤,才缓过神来。

  到底重活了一回,不至于还和当年一样蠢,今日这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当初她听信一面之词,又被人怂恿唆使,便一脑热,将宋惊唐抓来绑在树下,要他求饶认错......这会儿想来,自己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做事不顾后果,任性得很。

  前世,这件事酿造的后果极其严重,除却对那少年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外,安知虞处境也变得艰难,父亲对她失望至极,责骂怎生出如此歹毒心肠的女儿,坊间在传瑞春郡主罔顾人命,蛇蝎心肠......

  若往日笑她一句骄纵任性,不学无术,顶多算是略有轻视弄嘲,此后,众人对她,更是闻声变色,避犹不及。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可今次,她不会再傻乎乎的,任人算计。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前世的死,或许是自己的报应,而如今的重生,那便是那些人的报应了。

  刚至酉时,雨仍未歇。

  安知虞收拾妥帖后,到西次间时,桃酥正好端着药过来。

  桃酥在门口碰着自家小主子,忙福了福身,“郡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安知虞嗯了声,伸手,“药给我吧。”

  小丫头迟疑地将食盒递过去,很是不解。

  趁四下无人,忍不住小声问道:“郡主不是说,若世子不认错不求饶,就不松绑的吗?”

  桃酥是从五岁起就跟在安知虞身边,随小郡主一同长大,自是什么话都敢同主子说,安知虞也从不与她见外。

  不过,安知虞待她极为亲厚,多半也是因其头脑简单,没心眼儿,主子说啥她做啥,前世便是安知虞得力的小帮凶,只要是主子交待的,不管好坏,她都能办好。

  压根儿没想过主子这样做对不对,很得安知虞欢心。

  相反,桑落聪慧心细,思虑也周全许多,时时规劝着小主子,结果郡主却嫌她烦。

  是以,桃酥眼下实在不解,自家主子今日午憩醒来后,便有些反常,先前明明怒不可遏,一副要将燕世子剥皮抽筋

  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倒开始担忧起燕世子来。

  安知虞闻言一愣,想了想,随口瞎诌一句,“本郡主可怜他嘛,再说了,阿耶明日便要归府,若让兰汀院那边抓住把柄,又要编排是非。”

  言罢,扬了扬下巴,一如既往的矜傲模样,“开门。”

  铜壶刻漏,屋内燃着明灯,少年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

  明明瞧着羸弱气虚的模样,但安知虞心中仍有瑟瑟,她是见过五年后那个心狠手辣的宋惊唐,杀伐果断,满眼戾气。

  虽然眼下,这少年看似羸弱无依,但她却不敢再如往常般,在他跟前嚣张跋扈,任性妄为。不过说到底,他也仅仅是个将满十五的少年郎罢了,应当没有五年后的心狠手辣吧?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先示好总归是没错的。

  有脚步声近,宋惊唐抬眼,瞧见来人,眼底浮现出几分复杂神色,随即很快掩去。

  四目相对,安知虞微愣了一下,掩去眸底的几分慌乱,深吸一气,露出个明艳的笑来,上前两步,在床榻边坐下,“我让人熬了祛风寒的药来。”

  她自顾说着,然后揭开食盒,端出药碗,颇有几分自来熟的厚脸皮,“如今春寒未过,淋了雨可得仔细些,莫要染上风寒。”

  刻意放软的语调,全然不似以往的傲慢跋扈之态。

  无缘无故的示好,却不知这更容易令人心生警惕。

  但安知虞语气轻俏,好似将他捆缚在树下,害他淋几个时辰雨的人不是她一般。

  舀一勺药,轻轻吹了吹,然后微微俯身凑近,瓷匙喂至他唇边,“来,把药喝了。”

  宋惊唐未动,只拿眼瞧着,眼前的少女装出一副关切神色,像极了......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垂眼,看着黑稠的药汁,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缓缓开口。

  “郡主有事,不妨直言。”

  不必这般虚情假意。

  少年声音清润,或因淋雨虚弱,略带着点儿沙哑,却极为好听。

  安知虞稍愣了瞬,险些破功,而后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忧心世子淋雨着凉嘛。”

  “先前我不过是与世子顽闹,谁知这天忽然就下起雨,因我之故,害你淋雨,实在心怀愧意。”女孩儿一番温言软语,面色也颇为

  恳切。

  安知虞前世纵然满身坏毛病,但有一点,却还挺有用——扯起谎来眼都不眨。只是,她这小心思,却被人看的透透的,先前还嚣张跋扈要他求饶,转眼就换一副嘴脸,搁谁会信她这说辞?

  安知虞从未哄过人,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往日见人哄孩童的样子,琢磨着宋惊唐虽与自己同龄,但晚几月生辰,喊声弟弟,不算占他便宜吧?总要想办法要拉近关系嘛。

  于是学着样,温言软语的哄道:“世子弟弟,先把药喝了,若是还难受,便请大夫来瞧瞧。”

  宋惊唐眼皮抖了抖,轻轻皱眉,弟弟?

  “郡主不妨......自己先瞧瞧大夫。”

  看起来,病得不轻。

  闻言,她手一滞,皮笑肉不笑,装作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眸色殷殷再度望来,“得世子弟弟这般关切,阿姊委实是感动不已。”

  宋惊唐:“......”

  安知虞:“来,张嘴。”

  仿若见鬼,桃酥与桑落僵硬的对视一眼,竟然觉着燕世子所言甚是,郡主好像......真该瞧瞧大夫。

  郡主何时主动讨好过谁?今日这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

  宋惊唐当然不会喝,偏头避开,“多谢郡主好意,放那儿吧,我晚些时候再喝。”

  安知虞笑意已有些微僵,这小子,怎么软硬不吃呢?先前对他尚存几分谨慎惧意,可眼下,这将来的大魔王,如今还是个小可怜罢了,不由得胆子又大了几分。

  语气已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是药凉了,就不好喝了,世子还是趁热喝吧。”

  听听,这是人话么?与‘饭凉了就不好吃’简直异曲同工之妙。

  不由分说,再次将匙羹喂去,那架势,分明是要强逼着人喝下,这药他今日是必须得喝!

  少年皱着眉,抬手去挡。

  安知虞到底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干的了这伺候人的活儿,执匙的手不稳,被他一挡,直接洒在少年胸口衣襟上。

  “呀!”她一声惊呼,匙羹搁回碗中,就扬袖去拭。

  宋惊唐下意识挡开她手……推搡间,小姑娘另只手中的药碗险些打翻——

  电光火石间,安知虞只觉一股力道抓在手腕,稳稳箍住,连带着瓷碗晃荡的药汁,竟也平

  复下来。

  她手腕顿时动不得,但很快有消散,快得她未及反应,只下意识伸手一撑,方稳住身形,这才松口气。

  “好险,好险……”

  宋惊唐垂眸,看着撑在胸膛的手,纤细白皙的腕子上,十二圈的缠臂金钏花铃,清脆作响。女孩扑过来时,一股沉水暖香绕在鼻息,胸腔平稳跳动的心脏,在她掌下莫名加快了些。

  曾经鸾台无数个夜晚……胸腔一阵剧痛,少年皱起眉,眼底隐现冷厉。

  蓦的对上他的眼神,安知虞吓得一抖。

  却见他曲指抵在唇边,连着一阵咳嗽不止。

  她这才回过神,赶忙收手,却忍不住暗忖一句:这小子看着清瘦虚弱,胸膛倒还结实。

  几番推辞不肯喝药,她耐心也快见底,怎么?怕有毒不成?

  “宋惊唐,这药既是我亲自端来,若这里头真有什么,出了事儿,我亦难辞其咎,你觉着,我会这么蠢么?”

  若是上一世,她还真就这么蠢过。

  很显然,就连一旁的桃酥,也若有所思低下头,心里十分能理解燕世子的防备。

  毕竟,若是换做她,亦会认为郡主此番送药,是不安好心,药里没加点巴豆什么的,都不合常理。

  不过这药是桃酥亲手煎的,真真只是一碗,普通的药而已啊。

  安知虞送药来的目的,一是示好,二是不愿重蹈前世覆辙,害他落下病根,小小年纪就以药吊命,未及弱冠便得太医一句时日无多。

  不见宋惊唐喝下,她岂会罢休?

  见他不信,干干脆脆的舀一勺,自己先喝。

  “不信是吧?我喝给你看!”郡主亲自试毒,就不信他还能推辞。

  嘶,好苦呀……

  苦得一张明艳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赶紧转头从食盒里捻一颗蜜饯含着。

  “……就是苦了点儿,但你一儿郎家,不至于还怕苦吧?我都喝了!”

  没料到她来这一出,少年微愣,皱起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他眼下的确不能感染风寒,先前因练功之心急切,未顾师父所言,强行突破经脉,未料糟了反噬,是以被安知虞带侍卫抓起来时,毫无反抗之力。

  遭反噬后的身体本就极虚,再一淋雨,若染上风寒,后果是如何,他很清楚。而前世,可

  没有送药这一出。

  想了想,到底还是伸手去接过药碗,“我自己来。”

  好在安知虞似乎也发觉,自己并没有伺候人的天赋,松开手,“行行行,你自己喝。”

  他若再不识好歹,自己都快演不下去了,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还真不好装。

  瞥一眼安知虞用过的匙羹,少年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如曾经无数次,她用过的东西,或是弃之如敝屐的,都被人视若珍宝。

  倒是安知虞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还来不及提醒,眼瞧着少年已就着她用过匙羹,“等……”

  罢了,就当没看见吧。

  她讪讪地放下手。

  内室中,灯烛明晃晃燃着。

  许是方才咳嗽一阵后,少年原本苍白的脸色,泛起些许红润来,眉如峰,睫翼墨黑,鼻梁高挺,神韵风流,俊秀已极的容颜,的确相当惹眼。

  安知虞往常总捉弄他,虽多是受人唆使挑拨,但其中不乏是因这少年的确生得俊俏,总惹她眼,所以才格外关注了些。

  当然,也因过分俊朗惹眼,在国子监也格外招人嫉妒,这个无人庇护的质子,处境总是没那么乐观。

  如今宋惊唐尚未满十五岁,轮廓尚有几分稚嫩青涩,但已出落成这般俊朗,不难想,再有几载后,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君子无双。

  而安知虞偏巧,上一世便已然领略过。

  那是宋惊唐离京三载后,再度归来时。

  大军压境,他为主帅。

  流云飞卷,风声鹤唳,回荡在招展的旌旗间,那战马上的少年将军,俊美无俦,玄衣黑甲,如烈焰腾起,眉宇间有霜雪之意,举剑指天穹,金光流璨,一声令下,身后千军万马气势如虹,齐声高喝,震动天地。

  整个上都城,谁也未曾料到,当初任人欺凌的羸弱质子,终有一天,化身阎罗归来。

  当真是世事难料。

  安知虞心中再次暗忖,今后万不能再得罪了这小子,还要趁他人在上都时,尽快将昔日恩怨化解,可别再让他记恨上自己。

  等少年喝完药,她笑眯眯将碗接过,再捻一颗蜜饯果子,伸手递至他嘴边。

  “吃了蜜饯,就不苦啦。”

  女孩儿有一双极为清亮的桃花眼,笑时如一弯月牙,纯稚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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